半半

卡西利亚斯强制从睡梦中醒来了，人类幼崽挂着一身的树叶从树尖上落了下来。一头砸在了他的肚子上。

幼崽有着一头金色的头发，就像是初升的阳光，看上去青春而稚嫩。幼崽并不害怕卡西是一头龙。即使他再三恐吓幼崽说自己最喜欢吃人类，特别是细皮嫩肉的小孩子。人类幼崽像是吃准了卡西是个温柔的大家伙，乖巧的趴着卡西的肚子上说自己的名字叫塞尔吉奥。

那天之后小塞尔吉奥就喜欢来找卡西，但卡西总是在睡觉。龙族都喜欢安静，叽叽咋咋的小孩不厌其烦的每天都来看卡西，对卡西说话。像是今天在集市上看到有人偷东西自己见义勇为上去英勇的阻止了小偷。或者是国王殿下提高了税收，还到处征兵。装睡的卡西从孩子断断续续的话语里知道了不少有趣的事情。直到有一天，塞尔吉奥向卡西第一次告别。

时间对不朽的龙族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但它在塞尔吉奥的身上留下了清晰的痕迹。年幼的孩子长成了挺拔的少年。塞尔吉奥半长的金发披散的肩上，太阳照耀在他的头顶，塞尔吉奥被镀上了一层金边，看起来闪闪发光。“伊克尔，我要去参军了！”塞尔吉奥兴奋的揉着卡西的爪子。“我一定要成为王国的首席骑士。”塞尔吉奥自信满满的告别了装睡的龙。

卡西的生活恢复了从前的平静。春天，柔软的藤蔓缠绕在卡西的身上，挠痒痒似的感觉让他想起了塞尔吉奥，人类幼崽总是会把自己周围的杂草都清除的干干净净。夏天藤蔓覆盖满了卡西的全身，远远望过去就像一块长草的石头。茂密的叶子遮住了毒辣的阳光。卡西突然想起了金发的塞尔吉奥。秋天，塞尔吉奥出现在卡西的梦里，孩子稚嫩的脸庞贴在龙族冰冷的鳞甲上，卡西无法感受到孩子温热的体温和柔软的皮肤。冬天，枯死的藤蔓寸寸断裂，卡西被埋在白茫茫的雪里。吞下了一颗酸涩的果子，开始怀念塞尔吉奥一刻不停的说话声。

不知道春秋变换了几度，挺拔的少年成长为了健壮的青年。银色的铠甲上有着华贵的金色装饰，白色的披风从肩上垂下，金发扎在脑后，意气风发的骑着骏马，灿烂的阳光洒在骑士的身上。塞尔吉奥在一个正午重新回到了卡西的面前。已经成为首席骑士的塞尔吉奥拨开杂乱的枝条，由藤蔓缠绕而成的茧里露出了卡西的头颅。龙族还在沉睡，塞尔吉奥没有说话，只是钻到了茧里。风吹过留下轻快的口哨声，卡西睁开眼睛，塞尔吉奥靠在他的身侧。时间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面，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变化。卡西无法把喜悦组织成语言说出口，只好用尾巴缠住人类的腰，把人类放置到自己相对柔软舒适点的肚皮上。塞尔吉奥把当兵这些年的见闻一点一点的说给卡西。卡西知道了塞尔吉奥有了一群可靠的战友，外面的世界无限精彩，卡西却暗暗的希望塞尔吉奥可以留下来。几周后，塞尔吉奥再一次向卡西告别了。又过了几年，卡西断断续续的醒来，偶尔会看到正不停说话的塞尔吉奥。

但这一回卡西沉睡了许多年，不知道塞尔吉奥是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不过他看上去相当不好。原本金色的头发变的花白，强健的肌肉也消失殆尽，皮肤上的皱纹与疤痕刺青混杂在一起。一根光秃秃的木棍支撑着塞尔吉奥不让他佝偻的身躯倒下。这一次塞尔吉奥没有说一句话，年老的他只是向卡西的方向招了招手，像是无声的告别。卡西只能看着那个蹒跚摇晃的身影淹没在了夕阳的余晖里。时间最终会带走一切。

太阳总是要落下，四季也总是会轮转，最珍贵的总是回不去的昨天。卡西利亚斯依旧期待着下一次的轮回，期待再一次与旧人的重逢，那会是一场不会老去的梦。